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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美好的聲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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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小平子真子的父母就不怎麽有時間陪伴他。雖然家裏因為父母的努力工作過得頗為殷實,但是那並不是他想要的。小時候,他看到別人家孩子都有父母帶著出去玩,他就會忍不住去想,要是家裏的公司都倒閉了就好了,這樣父母就不需要去工作,可以陪他了。但是逐漸長大的他一直沒有實現這個“願望”。於是他放棄了和家人交流的機會,又或者說他轉而采用其他方式獲得父母的註意力。雖然聰明,但是從不好好學習;憑借身體天賦,四處打架惹是生非;因為家裏有些地位,在以前的學校,出了事情也沒人敢管他。但是初中畢業之後,他發現即使是他惹了事情,只要父母花錢弄勢就能搞定。而他也厭倦了這種沒有效果的表演。之後他依舊為所欲為,但是開始學會用自己的能力去解決問題,不想再和家人扯上關系。這也就是傳言他是有名的混混的由來了。

直到那天,他都以為自己餘生可能都將在放蕩不羈中度過了。可是,世界往往不給人如願以償的機會。他父母的公司因為經營問題,面臨全部破產倒閉或被收購的境地。他從沒想過,他那人前風光華麗驕傲的父母,會因為這種壓力而選擇雙雙自殺。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,已經是淩晨三四點了,但他還在外面瞎逛,明天反正是假期,上課什麽的也無所謂吧。只是因為他不想待在家裏,因為晚飯見到父母的時候,他們也只是在一邊談論著無關痛癢的話題,看似隨口地問了問平升學之後新的高中感覺如何。

怎麽就會這樣呢?他以為是打錯了的電話。也許有另外一個人也叫平子真子,手機號碼和他很接近,所以警察通知錯了人。但是父母的名字和家庭住址都一樣,實在讓人難以再找借口。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來到公司的,那裏是他們選擇離開的地方。

“即使是結束你們的生命,也要選擇事業,而不是家庭嗎?”他腦子裏第一個反應竟然是這個。目光呆滯並不適合形容他當時的狀態,他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感覺。一連幾天他都沒有睡,正和了他之前的心意,不用去上學,不用睡覺,不用見到他恨極了的父母。律師來和他說到他父母遺囑的時候,他也只是簡單聽了一聽。他們似乎考慮得很周全,通過各種手段,讓破產的公司完全和平子沒有關系,反倒把公司僅剩的資產全部轉移出來,留給了平子。法律上看起來完全沒有問題,起碼,不會讓平子真子去承擔這個責任。該負責的人,用最卑劣、簡單的方式去承擔了責任。平子真子回想去最後見到家人的那段時間,完全沒有印象。他甚至不知道,家裏什麽時候開始面對這麽大的危機,什麽時候父母開始籌劃這樣的事情。

這下子,他真的成了一個人。臉上竟然會浮現出笑意。他在家裏整整待了一個月,足不出戶。只有律師和警察來的時候,他才會見一下他們。他充分地享受到了自由。於是,在某天早晨醒來後,他意識到自己已經享受夠了這種感覺,好像這世界也沒什麽值得他留戀的了。隨手找了一張紙,他在上面留下幾句話,要求把留給他的錢全部返還給被坑了的公司員工。風格和父母的遺囑一樣,沒有感情可言。“應該也是有法律效益的吧”,聰明如他,和律師接觸了幾次他基本就把遺囑這方面的規則都搞清楚了。然後他就出了門。

他找了一個天臺,這裏是以前和那些小混混一起常來的地方,人煙稀少,不會給任何人帶來麻煩。他開始思考自己應該用什麽姿勢跳下去,肯定不要和父母一樣難看的樣子。不過他也自嘲,到底還是選擇和他們一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。連點創意都沒有,果然是有什麽父母就有什麽孩子。

說到創意,他活在這個世界上,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。親人只有父母,也沒有交到什麽朋友,同學老師估計也都很嫌棄他。總不能白來一次啊……即使是個陌生人,能夠記住他也好。鬼使神差,他拿出還揣在兜裏的手機,隨便按了一個號碼,撥了出去。屏幕上顯示著號碼所在地:潤林安。

兩聲鈴響之後,電話真的接通了。“你好,請問哪位?”那邊傳來了甜美的女聲。

平子沒有開口,只是拿著手機。

對方見沒人回應,又問道:“嗨,能聽得到嗎?”

下意識地平子回答:“啊,能聽到。”

“哈,我還以為電話壞掉了呢。所以,你是哪位?有什麽事情嗎?”

“嗯……沒什麽事情,抱歉,耽誤你的時間了。再見。”聽著對方的聲音,平子突然不想把自己那些負能量傳遞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了。聽她的聲音,應該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吧,而且生活在幸福的家庭裏,一直很開心地活到現在。和這樣的人說自己那些悲催的過往有什麽意義嗎?她不能理解,也肯定會以為自己是個瘋子而掛掉電話吧。與其到時候被人拒絕,不如自己幹點好事,臨走之前就不要為禍人間了。他掛掉了電話。嘆了口氣。準備迎接最後的時間。

可是,電話卻響起來了。他沒有接,它卻不厭其煩地響。“啊,好煩!”他看了一眼手機,不認識的號碼,但是潤林安幾個字讓他想起來,這可能是剛才自己隨手撥出去的號碼打回來的。

“餵!”他有點暴躁。被這個無關緊要的電話搞得內心特別焦慮。在這麽重要的時刻,怎麽能被這種事情打擾?

“啊,太好了!你終於接電話了~”對方竟然用松了一口氣的語氣在說話。“那個……請問一下……”

“你還好嗎?”

讓人崩潰,只需要四個字。對於平子來說,此刻,這短短一句話的重量,壓得他喘不過氣來。在他的記憶裏,這是多麽久違的一句關心,久到他認為,根本沒有人問過他是不是還好。惹是生非時候,只會有人指責他;稍有成就,只會有人讓他繼續努力,或者被人說成是靠背景才成功;父母去世,只會有人對他從未哭泣表示鐵石心腸、忘恩負義。

只是,這個陌生人,為什麽要這樣?一個很容易就能發現是打錯的電話,甚至是騷擾的電話,她卻還要回撥回來,還要問他是不是還好!簡直不可思議。

“你認識我嗎?”平子盡力平靜自己的聲音。

“啊……應該不認識吧,好像是沒聽過的聲音。”她說話的時候一定是帶著微笑的。

“那為什麽要打回來?”

“那個,可能有些冒犯。不過我剛才聽你打過來的電話,聲音聽起來讓人很擔心。感覺你心情好像不是特別好……當然可能是我自己瞎猜的。所以打回來確認一下~”

“你是傻瓜嗎?既然是不認識人的電話,不要管就好了。”他想讓她趕快掛掉電話,不惜開始用粗俗的語言對付這個素未謀面的暖心的女孩。

“就算是不認識的人,也不能就放著不管吧。萬一是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人呢?每一個人的聲音都應該認真傾聽啊~”

平子頭一次覺得這世界上竟然有這麽美好的聲音存在。“還真是個傻瓜呢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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